故事:摄政八年的长公主,却被发现是个冒牌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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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顶着长公主的身份在赵国皇宫苟活了整整八年,当假身份被戳穿的那一刻,唯有死路一条。

1

“秦家嫡女秦蓁冒充崇阳长公主摄政,蔑视皇威,胆大妄为,罪不容诛,令即刻收押,于月末问斩,但念其尽心辅佐朕之份上,祸不及族!”

皇城告示一出,百姓们顿时炸开了锅。

乌压压的人头围挤在皇榜周围,议论声一度盖过周边商贩的叫卖声。有的商贩甚至连东西也不卖了,挤进人群想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什么?崇阳长公主竟是假冒的?!这到底怎么回事?这几年要不是长公主和黎将军坐镇,皇城早就乱了,她怎么可能是假的?会不会是陛下……”

“嘘!话可不能乱说,这皇榜都出来了怎么可能有假?我们倒是小瞧了秦家那位嫡女,这么多年过去竟无人发现长公主是她假冒的。”

“倒也没小瞧,你们难道忘了以前秦家那位大小姐本就和长公主并称“皇城双姝”吗?”

“这双姝称号不单指二人才貌不相上下,更是身形酷似,走在一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是胞胎姐妹,加之二人本就关系亲近,秦小姐又面容尽毁,瞒过旁人倒也不是难事。”

“嗨,之前就听人说这崇阳长公主是假冒的,我还不信,结果这才过几天,告示都下来了。这秦家嫡女也真是胆大包天,也不知背后是不是受了秦家人的指使妄图狸猫换太子。”

“对对对!不是说还有三王余孽潜伏在皇城各处嘛,我估计这秦家指不定就是三王那边的人。”

“啊?那要是这么说的话,皇城是不是又要乱了?要不我还是收拾东西先去亲戚家避避风头……”

百姓们议论纷纷,大街上吵吵嚷嚷,只有一位玄衣男子脸色一沉,挤过人群匆匆往皇宫方向跑。

但似乎什么也没改变,只是不知不觉迎来了问斩日。

百姓们老早挤在街道两旁,纷纷垫高了足尖,想看看那位传说中的秦家嫡女长什么样。

据说毁了面容,丑如罗刹,但不妨碍他们凑热闹,尤其还是个敢假冒长公主摄政的胆大女子。

是以囚车一出大理寺,两旁百姓顿时沸腾起来。

有人怕被找麻烦窃窃私语,有人则毫不避讳大声嚷嚷说秦家有阴谋,竟敢冒充长公主摄政。

但也有人维护秦家,说秦家要是有阴谋,秦家老爷身为当朝太傅,当年为何没有捧杀年幼的陛下?

就连秦蓁冒充长公主这些年也没做对不起赵国的任何事,反而与黎将军一起,尽心尽力辅佐陛下。

两派声音搅在一起,一时竟比坊市还嘈杂。

作为他们口中主人公的我却没什么心思去听他们说什么,只安安静静靠坐在囚车木栏上,抬头,看着那湛蓝的天和雪白的云发愣。

当了整整八年的摄政长公主,终于有一天可以做回我自己了,尽管时日短暂,却弥足珍贵。

摄政八年的长公主,却被发现是个冒牌货

我抬起右手,稍稍挡住落在脸上的秋日余阳,阖上眼睛,想细细感受一下皇宫外面的气息。

下一刻却被什么东西砸中额角,不待说话,一股腥臭味迅速弥漫开来,脸上似有什么东西滑落,伸手抹来一看,竟是泛黄恶心的臭鸡蛋。

“丑八怪哈哈活该!”一道童声突然从人群中传来。

所有人都没料到有这一出,街道顿时寂静无声。

那小孩的父亲反应过来连忙捂住小孩嘴巴,却被小孩一把挣开叫道:“爹爹你捂我干嘛?她本来就是丑八怪啊!而且臭鸡蛋不是你们说要拿来扔她的吗?”

小孩父亲立马白了脸色,他们是说要来扔犯人,但今日是黎将军亲自押送犯人,谁敢放肆?

果不其然,守在一旁的黎儒猛地沉下脸色,让人将小孩押过来,自己却掏出锦帕递给我。

我轻笑一声,“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如今竟连一个小孩子都能随便往我脸上扔臭鸡蛋了。”

黎儒靠过来,用只有我二人能听清的声音道:“阿……秦蓁,你要是后悔了就说一声,我的人在附近,就算他来了我也能带你走。”

我摆了摆手,正了脸色道:“黎将军,今日我是犯人,你别犯糊涂,我自己选的路也不会后悔。”

他眸色一暗,转过身去。

我又道:“那小孩方才触了我霉头,黎将军若还念昔日旧情,就帮我好好教训他一顿吧。”

有了小孩的前车之鉴,后面没人敢朝我扔东西,也不再像方才那般吵吵嚷嚷。也正因如此,前方突然响起的一声“蓁儿”清晰传入耳中。

我下意识心口一颤,没敢抬头,只催促黎儒快些走。

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示意禁卫军加快脚程。

但那道声音始终响彻在长街上,声声凄厉,饱含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让人闻之不由泪目。

我闭上眼睛,压下眼眶里那股热意,脑海中全是母亲消瘦憔悴的面容和那声声泣血的“蓁儿”。

八年前都说秦家女儿死在了护国寺山崖下,那时候母亲也是这般悲伤吧,好在还有哥哥陪着他们。

“黎将军,家母身子不好,家父患有腿疾不良于行,就有劳黎将军派人将他们护送回去了。”

黎儒沉默,但终是应了声好。

囚车到达刑场时,离午时三刻还有几盏茶的时间。

我被人押到铡刀旁跪着,等着时间一到人头落地。

黎儒却不知为何,没有离开,而是在我身旁站着,这幅架势倒叫监斩官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还在等你回去复命。”我说。

赵旭一直没有现身,想来正坐在承乾殿内等消息。

黎儒面无表情地站着,“我也在等你。”

是在等我说后悔吧,不知为何,我竟有些想笑。

没想到最后我都要死了,却只有黎儒一人在等我反悔,而赵旭,连最后一程都不肯来送我。

我笑了笑说道:“黎将军,朝堂水深,万望珍重。”

黎儒还要说什么,监斩官已经跑下来劝他离开,而后扔下斩首令牌,示意刽子手动手。

我最后看了眼蔚蓝的天和雪白的云,还有一抹骄阳,任由他们将我的头按住,下铡刀,脑海中竟浮现出赵旭小时候的模样,白白嫩嫩一团……

2

赵旭小时候白白嫩嫩的,跟个瓷娃娃一样,每每去宫里寻阿棠玩,总要想法儿逗一逗他。

这一来二去熟了,也觉得他叫我一声阿蓁姐姐。

却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真成了他的“姐姐”。

那是在安平十三年,先帝三个兄弟合谋造反,与宫里的舒贵妃里应外合携天子以令诸侯,与此同时,还将护国寺上香祈福的达官贵人们全部抓来皇城,逼迫朝中大臣打开城门。

那天我和阿棠恰巧在护国寺,但我跟着小和尚去后山摘杏躲过一劫,回到护国寺只见满地尸首一片狼藉,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沉闷血腥气。

阿棠穿着宫娥的衣裳躺在禅房一角,身旁有一个宫娥以护着她的姿势倒在地上,把那宫娥翻开,才见阿棠左侧肋骨处有道很深的伤口,鲜血不断浸出将浅绿色衣裳染成一片乌红色。

她还有意识,睁开眼睛看我,“他们还没走远……”

我简单给她包扎一番,叫小和尚一同扶着往后山走,运气不太好,遇上了几个巡视的人。

虽仗着小和尚熟悉地形甩掉尾巴,阿棠却已到了穷弩之末,哆嗦着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塞给我,“皇城情况不明,我还不能死,但……”

她猛地吐出一口血,我想给她顺气却被一把推开,不等我反应过来她又猛地冲出去,竟是跳下了云雾缭绕的山崖,“阿蓁,拜托了……”

我与她多年好友,怎会不知她在想什么,她要我顶着她的身份活着,好警醒那些乱臣贼子长公主尚在人世,就算纂位成功也名不正言不顺。

但眼睁睁看着她跳下山崖还是半天回不过神,直到小和尚急急忙忙扯着我的衣袖说后面有人追来才跟着他不要命似的往山下面跑。

山下全是三王的人,皇城出事,黎老将军闻讯赶来最快都要两日。我和小和尚便在山脚下躲了整整两天,直到看到黎老将军的军队出现。

而在那期间我只做了一件事,那便是毁了这张脸。

怎么说呢?应该是痛彻心扉吧。

面容不会无缘无故毁去,只能假装自己是逃亡途中失足摔下山的,但那度又不太好能把握。

轻了不能毁容,重了直接丢掉小命,只能无数次用尖锐的小石子把脸划得面目全非血泪横流,再选一个高点的地方跳下来造成失足摔伤的假象。

阿棠给我的玉牌能证明长公主身份,我又与她身形酷似,毁容后模仿她的神色语态轻而易举,就是声音不像,但压一压也勉强能糊弄过去。

是以黎老将军毫不怀疑我的身份,就连阿棠的准驸马黎儒也只是问了几个问题后便没了下文。

而皇城那边,舒贵妃拉着先帝跳楼而亡,先皇后悬梁自尽,三王占领皇宫拿皇子公主们开刀,唯有被先皇后推进密道逃生的赵旭辛免于难。

黎老将军带着我们“姐弟俩”围困皇城,誓死拱卫皇室正统,不久三王内乱,轻易被镇压。

我顶着阿棠的身份回到皇宫,念在赵旭年幼份上垂帘听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三王的人头挂在城楼上示威,还下令严查朝中官员,墙头草一干滥竽充数之人无一不被革职查办。

如此铁腕手段,自然有人质疑我这长公主身份。

但有黎老将军和赵旭做担保,无人再敢不敬。

那时候的赵旭许是经历了生死,年仅十岁的他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仿佛一夜之间就变了性子。

我怕他心结未解,处理政事之余时常陪着他。

他不说话,我也就不说话,生怕哪里露了馅。

直到秦家女儿出殡那日,我正犹豫要不要去,赵旭突然找到我说:“阿姐,我想去送阿蓁姐姐最后一程。”

那一刻我竟恍惚觉得赵旭识破了我的身份,但见他目光澄澈,一片平静,才讷讷应了声好。

长公主与秦蓁本就是闺中密友,秦蓁又是为救长公主而跌落山崖,落了个粉身碎骨的下场,我如今顶着阿棠的身份没理由不去送一程。

何况,秦家在山崖底部找到了阿棠的残肢碎衣,虽以秦家女儿身份下葬,赵旭也确实该去。

然而皇城中叛军尚未完全拔除,我也不敢面对悲痛欲绝的父母,出于两者考虑,我俩选择乔装打扮,戴着面具混在人群里远远看上一眼。

在那期间,我一直暗中打量赵旭的神色,见他眼里始终没表露一丝伤痛,悬着的心才逐渐放下。

一个十岁的孩子,心机再重,若是知道自己唯一的亲人离世,怎么也不会表现得如此平静。

在那之后,赵旭又变得沉默,整日待在宫殿里发愣。

除了我去看他时会转一下眼珠子,其余时间无论是谁进出大殿,都不能引起他的注意,即便是有杀手混进去要杀他,也无动于衷。

那天我刚好让黎儒带了点小孩子喜欢的甜食来找赵旭,想哄他开心一点,却见一宫娥拿着匕首悄悄靠近他后背,当即大喝一声猛地冲过去。

两人都吓了一跳,刺客反应过来几步上前朝赵旭脖颈狠狠刺下,赵旭则扭过头安安静静看着。

我吓得心一颤,抓住刺客的手用了很大力气,还真就把那刺客扯得踉跄几步,匕首直接落空。

见赵旭还愣着不由叫道:“阿旭你快出去叫人!”

他回过神,迈着小短腿往殿外跑,刺客想追上去却被我乱砸东西拌住,恼羞成怒之下朝我刺来。

我没学过武,但绕着大殿四处躲闪,刺客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了我。后来肩上虽挨了一刀那刺客也没落得好,被及时赶来的禁卫军死死摁住。

“把她带下去,别让她死了。”我拧眉吩咐。

然话音刚落,那刺客便眼珠子一瞪,嘴角溢出黑红鲜血,“嘭”地一声直接倒在地上。

禁卫军将刺客带走,宫娥们手忙脚乱收拾满地狼藉,大殿内只有我和赵旭两个闲人。

他看着地上那几串红艳艳的糖葫芦和一盒散开的杏仁酥,愣愣站着,眼珠子眨也不眨一下。

我心有余悸将他全身上下仔细查看一番,确认没受伤后蹲下身子一把抱住他,在他耳边轻颤着声音宽慰,“阿旭别怕,阿姐还在呢。”

刚刚他那副任人宰割的样子,太像心如死灰。

他动了动眼珠子,闷声道:“阿姐,你受伤了。”

我却不知,他已经识破了我的假身份。

3

肩上那一刀只是看着流血厉害,不是什么致命伤,却把黎儒给惊了来。直到太医替我包扎好伤口说了点注意事项,他才沉着脸告辞离开。

赵旭站在旁边,从头到尾,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我朝他招手,他犹豫片刻朝我走来,看着他满脸愧疚的样子不由软了心问:“刚刚可吓着你了?”

他摇头,我还真把自己当成了他姐姐,伸手揉了揉他脑袋语重心长道:“你是赵国君王,无论如何都得想法子振作起来,谁都可以活在不能改变过去的沉痛中唯独你不能,懂吗?”

他轻轻点头,我当他是听懂了我的话,把秦太傅召进宫中,教导赵旭为人处世治国驭民之道。

因为“秦蓁之死”,不过半月不见,秦太傅竟瘦了一大圈,脸上颧骨明显,精气神也不好。

就连向来刻板严厉的爹都因为我的死变成了这样,娘亲那样心肠软的人又该如何悲不自胜呢?

我不敢看秦太傅的眼睛,也不敢说太多的话,只重重拜了一礼哑着声音哀道:“阿蓁的死本宫难辞其咎,只望太傅和夫人能节哀顺变。”

他亦是摇摇一拜,掩住眸中伤痛之色,“小女之死不怪殿下,老臣也定不付殿下重托。”

说完他便摇晃着身子退下,我却忍不住红了眼眶,转过身缓了许久才不至于当场哭出来。

秦太傅每天都进宫教导赵旭,我下意识处理完政务就去旁听,明面上是监督赵旭的课业实则却是为了多见父亲一面,这点心思无人知晓。

许是心事重重,半月长梦阴暗,叫人发现了异样。

从阿棠跳下山崖那刻起我的噩梦就没停过,但我深怕露出破绽,睡觉时总会屏退左右宫娥,却不知怎的还是叫人发现传到了赵旭耳朵里。

当晚他就抱着小枕头光着脚闯进我的寝殿,也不等我有什么反应直接爬上我的床,缩在一角睁大了眼睛道:“阿姐,我不敢一个人睡。”

那时的我真当他是在害怕,又不敢让宫娥们看着他睡,怕是杀手,只能每晚相拥在一起。

我想着噩梦而已,惊醒后小心一点应当不会吵醒他,就算醒了,半大的孩子哄哄就过去了。

却没想到,一次噩梦让我无处遁形。

我梦到母亲因我哭瞎了双眼,终日躺在床上,郁结于心,药石无医,没多久就撒手人寰。

父亲大病一场跟着离开,只有哥哥一个人还活着,却也在一次抓捕三王余孽行动中遇害。

我像只溺水的旱鸭子,胡乱扑腾,拼命挣扎许久也没能上岸,最后是一双温热的手将我从那让人呼吸不过来的桎梏中一把拉扯回现实。

昏暗的寝殿内,我睁大了眼睛看着虚空,也不知缓了多久才将梦里那股绝望感彻底摆脱。

这时听到赵旭那稍显稚嫩的声音响起,“阿姐是想家了吗?”

想家?我们现在就在皇宫里,他为何那样问?我收回心神,摸了一把湿透了的面纱,紧紧贴在脸上很是不适,却没有将它取下来。

刚想说话,又听赵旭呢喃道:“不对,是阿蓁姐姐。”

我顿时僵住了身子,声音里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阿旭在嘀咕什么?你是想阿蓁姐姐了吗?”

他抬头看我,看不清脸上是何神情,只闻声音十分笃定,“你就是阿蓁姐姐,阿姐从不会给我甜食吃,因为她知道我吃了甜食会长疹子。”

我一时哑了声,这等皇族秘辛我确实不知。

以前进宫找阿棠玩,拿饴糖哄他也没见他不收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想着黑暗里他看不清我脸上的伤疤,一手扯下面纱问:“就因为甜食吗?”

送甜食之前,他也是那副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

他想了想道:“阿姐右手手肘处有颗黑痣,你没有。”

我哭笑不得,没想到破绽这么多。

难怪秦家女儿出殡那日赵旭跑来找我,说要去送秦蓁最后一程,想来那时就怀疑棺中人是他胞姐赵棠了。

我把被子理齐整,拉着他一起躺下,他还是个小孩子,便没什么男女之防,“睡吧,我不会害你。”

他依言躺下,问:“阿蓁……阿姐方才梦到了什么?”

他改口倒是快,我却没心思调侃,想起梦里秦府那人走茶凉的惨淡景象,眼眶不禁又有了热意。

只能一个劲儿在心里安慰自己那只是个梦,爹娘和兄长都还好好活着,身旁这个小孩真正经历过家破人亡都没哭,我有什么资格哭?

他见我不答话,也不追问,只将一只手放在我肩上轻轻拍着。我明明大了他整整六岁,此刻在他面前却好似我才是那个失去了一切的小孩。

那一晚,我们心里都揣着事,谁也没睡着,直到宫娥们进来点灯,我俩才装成一副刚醒的样子。

穿戴好衣裳后,我牵着赵旭去上早朝,对于昨晚的事谁也没再开过口。他依旧下了朝要完成太傅布置的课业,我依旧处理完了政事去旁听。

只是如今多了几分明目张胆,会暗中打量父亲的神色,也会不动声色询问母亲他们的近况。

便是如此,度过了三王之乱后的第一个年头。

虽如履薄冰,时刻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好在有黎家相助,很快便肃清皇城中的三王余孽。

不知不觉,迎来了千祭日。

三王之乱死了很多人,皇城百姓自发于这日带上纸钱去亲人坟前悼念,我与赵旭也在黎儒护送下前往皇陵,中途还去了秦蓁墓前一趟。

远远便看见母亲抱着墓碑哭个不停,父亲和大哥在一旁默默烧纸钱,不忍别开了眼,赵旭却牵着我的手轻轻道:“阿姐,我们回去吧。”

我应了声好,转身离开。

回到马车上,赵旭突然直愣愣看着我问:“我阿姐她……当年是怎么掉下山崖的?”

我捂住脸,贴着面纱有点呼吸不畅,又松开手低落道:“那天我去后山摘杏,回来时你阿姐已经……我和一个小和尚带着她往后山跑,可她怕连累我们,把玉牌塞给我后就跳了山崖。”

赵旭垂下眸子,“那个小和尚还活着吗?”

“活着,你若想见他,我改日让人把它带来皇宫。”

我同阿棠一起去的护国寺,却只我一人活着回来,他心里定有几分怀疑,还不若让他查个清楚。

4

不知不觉,又过去好几个年头。

赵旭到了该纳妃的年龄,朝中大臣不断上折子催促,更有不少人将自家女儿画像送来承乾殿让我过目。

也有不少折子是劝我还政的,说我本就和黎儒有婚约在身,如今赵旭可独当一面,我这个长公主也该退居幕后,却都被我不动声色按下。

就连赵旭委婉表达说他已经长大,我也没有还政。

黎儒说近来南方动静不少,许是三王余孽蠢蠢欲动,而皇城这边也不太对劲儿,频繁出人命。

这种情况下,我若还政无疑是把赵旭推出来挡刀。

赵旭来找我时我正在看那些女子画像,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只见他轻拧着眉头十分不耐。

“又是谁送来的?”

这些年他见过官场上的宦海沉浮,见过和善面孔下隐藏的阴谋诡计,早已学会八面玲珑应对自如。

在外人面前他始终会装出旁人想要的各种模样,毫无破绽,只有在我面前才会表露出这种小情绪。

“如今赵国皇室只你一人,血脉凋零,他们着急不无道理,正好你来了,看看哪家姑娘顺眼。”我将刚刚看好的几副画像递给他温声哄道。

闻言,他眉头拧得更紧了,却还是接过我手中的画像。

我本想空出手批阅折子,余光瞟见画像中有位姓穆的女子,不由顿住。拿起来细看,是礼部尚书穆大人府上的病弱千金,近些年常在人前露面。

画中人着了一身浅杏色嵌花襦裙,站在梧桐树下抚唇轻笑,眉眼含情,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这位穆家小姐看着不错。”

我与他相依为命数载,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赵旭见我直接夸穆家小姐,二话不说下旨封为美人,入主蔷薇苑。

大理寺调查皇城那些命案时发现一个特点,近一个月遭遇杀害的大多为来皇城赴考的各地考生,有几位在家乡还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子。

春闱尚未开考,细数至少十人遇害,我这个深宫妇人都知有人在暗中针对这批考生,礼部官员那边却毫无动静,更没有什么折子上奏。

他们是真不知?还是装糊涂,任由暗处的人将我赵国未来国之栋梁全部扼杀在摇篮里?又或者说,礼部里面不知何时混进了三王余孽?

如此,南方那边的动静,恐怕只是掩人耳目的幌子。

我连夜将黎儒召进宫中,商议皇城布防一事,又暗中派人调查穆家近况,尤其是穆蓉,事无巨细一一查起,果真查到了点蛛丝马迹。

那穆蓉自幼身子弱,泡在药罐子里长大,不能吹风,是以人前经常戴着面纱。但前年随母亲回扬州待了几个月,听说是寻得名医治好了胎疾,也就不再戴着面纱,出行颇为高调。

好似没什么不对劲,但直觉就是有问题。

这些年我和赵旭就是凭着一股对危险的直觉躲避不少暗杀,有时候宁愿错杀百人不愿放过一个。

穆蓉进宫后,赵旭就扮演起了深情夫君的角色,像是被穆蓉姿色所惑,日日宿在蔷薇苑里连早朝都不去上,有什么好东西也全送去蔷薇苑。

张御史看不下去,傍晚挑灯奋笔疾书写了数十本参赵旭罪行的折子,隔日就送到了我桌岸上,看得我十分无奈,不得已起身去蔷薇苑一趟。

我去得不巧,没让人通报,走进殿内刚好看到穆美人倚在赵旭怀里正捻着一块糖蒸酥酪要喂他。

连忙走过去,一把拍掉那块糖蒸酥酪,看着两人不怒自威,“美人在怀,温香软玉,过得不错。”

穆美人吓得立马跪在地上,赵旭没拉起来就罢了手,看着我,眼底满是不耐,“阿姐天天忙着处理朝中政事,怎么有空来看朕这个挂名皇帝?”

我挑眉,他这是在怪我把持朝政不放?

笑了笑将宫娥带过来的那一摞折子扔到赵旭眼前,“既挂了名就好好给本宫当着,若再让本宫收到这些,别怪本宫哪天心情不好废了你。”

说完甩袖离开,只闻身后有杯子砸在地上的声音。

这场戏,刚刚上演。

赵旭像是在跟我作对一般,丝毫不知收敛,反而大摇大摆带着穆美人去上朝。穆家那边没什么反应,朝中大臣却被赵旭此举气得七窍生烟。

张御史更是胡子直颤,又写了数十本折子参赵旭,我揉了揉眉心,下令罚穆美人跪在承乾殿外。

不出意外,赵旭很快来了承乾殿,还与我大吵了一顿,那副样子真像是我把他心爱之人怎么样了。

不由在心里感叹,我若不是知道他在演戏,恐怕也会认为他真的溺在了穆美人这个温柔乡里。

赵旭死死护着穆美人,我“一怒之下”只能让他也去旁边跪着。一时宫里氛围严肃,来往宫娥们纷纷垂下脑袋,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然而没过多久,就有宫娥跑进来说穆美人突然腹痛,赵旭已经抱着穆美人回去了,我不由拧眉,这又是闹哪出?却还是决定过去看个究竟。

结果,把我人看懵了。

因为,太医诊出了喜脉。

我再三确认太医那是喜脉后,深深看了眼赵旭转身离开。

想着近些日赵旭那些神情不似作假,莫不是他真喜欢上了穆美人?一时我也分不清他到底是在演戏,还是真坠入了情网一发不可收拾。

不管是哪种,好似都不是我愿意看到的,以至于赵旭来我承乾殿搜罗好东西时不由怒声质问。

我很少动怒,只会一声令下决定旁人生死,但这次真不舒服,语气冲,把他吼得一愣一愣的。

他回过神,连忙道:“只有孩子能拌住一个女人。”

我更加不舒服了,“所以她真的怀了你的孩子?”话一出口又觉得十分奇怪,他的美人怀了他的孩子有什么不对吗?本来就该怀啊!

我摆了摆手不想再谈此事。

既然穆美人有了孩子那便有了吧,若她真是三王余孽,大不了孩子一出生就把母亲给杀了以绝后患。

赵旭却道:“她没有怀孕,脉象是假的,朕也没碰过她,只是找太医拿了药给她吃下,半个月后会自然显出喜脉,也会出现和怀孕一样的症状。”

我一时没话,太医院还有这种不正经的药吗?

5

自从诊出喜脉后,穆美人日子过得可算风生水起,加上赵旭宠爱,吃穿用度甚至一度超过我。

但好景不长,没过多久,穆美人肚子还未显怀就被我承乾殿内的宫娥一把推入湖中。人虽救了起来却大病一场,腹中胎儿也没能保住。

听说穆美人没哭没闹,只整日坐在蔷薇苑里看着皇宫外方向发呆。赵旭来承乾殿与我大吵一顿后一直陪在穆美人身边,数日没离开过。

我一时也不知赵旭想做什么,以前什么事都先商量,可自穆美人进宫不管是下药还是让承乾殿顶着让穆美人落胎的罪名,都是他自作主张。

若能借此引出穆美人背后的人,倒是好事,但赵旭起了其他心思……我垂下眸子,揉了揉有些倦怠的眉眼,不去想那些还没发生的事情。

恰是这时,皇城内出了事。

一座酒楼前春闱考题漫天飞舞,如巨型雪花翩翩落下,考生们争相抢夺发生了踩踏事件,等禁卫军赶过去,扔考题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当日所有争夺考题的考生和掌管考题的官员都被收押入狱,除了突然在家中上吊自杀的穆尚书。

再过两日就是春闱考试,却在这档口发生了这样的事,已经可以确定三王余孽就潜伏在皇城。

好在之前戒备皇城,那些余孽逃不出去,黎儒此刻正在逐一排查,而我直接带人去了蔷薇苑。

穆蓉知道我会去,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一点儿也不慌,反而像是聊家常一般看着宫外的方向轻轻问道:“长公主想过家吗?这种近在咫尺却不能回去的滋味到底是怎么样的啊?”

我顺着她视线看去,只能看见一片湛蓝的天和雪白的云。秦府就在看去的那个方向外面,而三王之一的宁平王生前府邸也在那个方向。

“进宫后你明明有很多次机会杀他,为何不杀?”

穆蓉,不,应该是宁平王之女穗康郡主扭头看我,眼睛一弯笑了起来,“一个没有实权的傀儡皇帝有什么好杀的,我真正想杀的是你啊!这些年要不是你帮着他,他早死千百回了。”

“可惜,你一心护着他,却不知最后养了一头白眼狼哈哈。”她笑出了眼泪,伸手随意一抹,“你还不知道吧,我不过是告诉他我的人藏在了哪里,他就把那个小和尚交给了我!”

“那个小和尚你还记得吧,就是那个亲眼看着长公主跳下山崖、亲眼看着你划破自己的脸冒充长公主回来辅佐赵旭登基的那个小和尚!”

顿了下,又幸灾乐祸道:“冒充长公主摄政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秦蓁,你受得起吗?”

我没说话,只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以赵旭的心机,雄狼苏醒,就不是任人摆布的命。

可我没想到,他始终不信我,竟是连活路也不愿给我留。

我闭了闭眼,手脚变得冰凉。

耳边穗康还在说什么却什么也没听进去,脑中一团乱。

他心机深沉,惯会伪装,在我面前露出的另一面未必不是演出来的,可笑我从未对他起过疑心。

早在他不跟我商量事起我就应该猜到他对我已经没有信任了,他想收回权力做真正说一不二的皇帝,他怕我一直占着属于他的位置不放。

八年算计啊,到底没算过一个小我整整六岁的孩子。

也许从他发现我身份的那一刻就算计好了,不然也不会向我讨要那个小和尚,还一直留在身边。

我抬手示意,禁卫军将穗康押走,院子里全是穗康放声大笑的声音,听着有些癫狂又带着痛快。

癫狂什么?又痛快什么?

直到后面去了牢里听见穗康小声唤着囡囡,才隐隐猜到她为何那么想我死,而不是赵旭,因为是我承乾殿的人将她推下了水,害得她“滑了胎”。

她也被赵旭骗了,却还傻乎乎认为赵旭纯良无辜。

我不知是怎么回到承乾殿的,只知黎儒来找我时面色很奇怪,一问之下才知外面都在传崇阳长公主是假冒的,真正的崇阳长公主早就死了。

“外面的鱼差不多浮出来了,黎将军快些收网吧。”我站在雕花窗前,没打算解释什么。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又带着人匆匆离开。

三王余孽既想利用春闱浑水摸鱼,绝不会放过眼前拉我下水的机会,现如今皇城最不缺的就是三寸不烂之舌,怎么也要将我假冒长公主这事坐实!

他们却不知,这本就是引出他们的长饵。

是赵旭撒的,也是我撒的。

我看着窗外阳光明媚,春日正好,却始终不见赵旭身影,终是提笔用他的名义下了道皇榜。

自古以来,那些摄政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如今赵旭已经对我表露出杀意,还不如识趣一些,拿他对我仅存的善念换我秦家一个平安。

而这善念的前提,必须是我死。

赵旭既与穗康做了交易,想来掌控了皇城的一切。

我等黎儒将人抓得差不多了,让人发了那道皇榜,而后换了身素净衣裳去牢里安安静静待着,约莫过了小半日才见到慌忙赶来的赵旭。

他脸色微红,碎发凌乱,还喘着气,见到我就是一顿怒吼,“你在做什么?谁叫你乱发皇榜的?”

这般慌急模样,倒叫我分不清他是在演戏还是真的急了,只理了理耳边碎发看着他笑吟吟道:”阿旭,都这个时候了,能不能让我见见你最真实的样子?”

他身子一僵,脸上的慌乱之色慢慢褪去,只剩眼里一片漠然,逐渐和小时候那个沉默寡言的赵旭重合。

只是如今的他一身玄袍,长身玉立,会把最真实的自己全部藏好,只露出他想让别人看到的那一面。

他看着我,眼里没有情绪,只闻声音有些喑哑低沉,“那道皇榜你可以不发的,朕并不想要你的命。”

我有些想笑,他不想要我的命,可他也没给我留后路。

我若不这么做,耗掉的只会是他对我最后的信任和耐心,到时候他要的不止是我秦蓁一个人的命,而是秦家上上下下数百条性命。

我不敢赌。

“其实你可以多信我一点的,我把小和尚活着送到你身边就是想让你多信我一点,我也说过,迟早有一天我会把属于你的一切全部还给你,可为什么,你就不能再多等一等呢?”

再多等一等,我就不会发现你在算计我了。

再多等一等,你就会发现我从未想过要骗你。

他动了动唇,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我仰头看着昏暗的牢房,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轻笑出声,“不说这些了,都太迟了,你若真不想要我的命,那可否答应我一件事?在我死后放过秦家,如此,你也就不欠我什么了。”

“若是可以,也放过黎将军吧,他是忠臣。”

6

秦蓁死了,黎儒没有劫法场。

消息传回皇宫,赵旭一向没有破绽的伪装瞬间皲裂。

那双素来平和的眸子一片猩红,像只咆哮的野兽恶狠狠盯着前来通报的小太监,“你再说一次?谁死了?黎儒他在哪儿?他去哪儿了?”

小太监吓得扑通一声伏跪在地上,哆嗦着声音道:“秦家嫡女秦蓁已死,黎将军正在刑场收尸。”

赵旭踉跄几步,最后竟是直接被一旁的矮桌绊倒,摔在冰冷的金砖上。他看着眼前抖个不停的小太监,不太明白事情为何走到了这一步。

黎儒明明喜欢秦蓁,他为什么没有把人劫走?他明明那么喜欢秦蓁,喜欢到替她瞒了这么多年的假身份,却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吗?

赵旭真的想不明白,只觉得心里陡然空了一块,好像彻底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按在心口,头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有点想哭。

可他哭不出来,尽管脑海中全是秦蓁生前的影子。

她毁了容,不喜欢被人盯着,就连睡觉都要戴上面纱。

她看人时不怒自威,宫娥们犯了一点错都会挨一顿打,可她对自己很温柔,温柔到了骨子里。

她会学着阿姐的神情语态,力求与阿姐一模一样,也会像阿姐一样保护自己,甚至肩上被刺客狠狠刺了一刀还不忘关心自己有没有被吓到。

她经常做噩梦,也不知梦到了什么总会泪湿锦枕,惊醒后走神,梦中呓语始终叫着爹娘还有兄长。

她会把小和尚完完整整送到自己面前,把命交给他。

她还记得自己不能吃甜食,吃了会起疹子,会赶来一把打翻穆美人准备喂给自己的糖蒸酥酪……

好多好多事,起初不在意,现在却记得格外清晰。

赵旭捂着脸,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杀那个对自己很好的人。明明陪着他一起长大,明明一直护着他,可为何他会生出想让秦蓁死的想法?

他想了想,或许是因为秦蓁摄政太久了吧,久到他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她还没有放手。他会心中起疑,是不是秦蓁也想抢他的皇位?

他的父皇,母妃,还有阿姐,都死于三王之乱,整个赵国皇室,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他一个人。

当年亲兄弟都可以为了这个冷冰冰的皇位而手足相残,秦蓁不过一个外人,再是如何护着自己,这么些年坐惯了高处位置,难保没有异心。

他当时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把小和尚交给了那个被自己骗得团团转的穆美人,默许穆美人为报“滑胎”之仇散播那些对秦蓁不利的消息。

一面除了秦蓁,一面引出宁平王余孽,一箭双雕。

可他后悔了,看到那道皇榜后他控制不住心慌,一路跑去皇宫找人。最后还是宫娥说秦蓁去了大理寺牢房才找到穿了一身素色衣裳的她。

在皇宫里的时候,她穿得端庄得体,雍容华贵,配得上长公主的身份,如今换了衣裳,好似许多年前那个温柔似水的秦家大小姐回来了。

他见过秦蓁原本的模样,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不施粉黛却见之难忘,与阿姐不相上下。

那时候的秦蓁温柔大方,每次进宫找阿姐玩他都忍不住要跟过去。因为秦蓁见到自己总会唤他阿旭,然后变戏法儿似的递给他一颗饴糖。

虽然他吃不得,也要小心翼翼存着,因为他想以后若能尝到甜甜的味道,就从这些饴糖开始。

可现在,没人会送自己饴糖了,也没人知道他不能吃甜食,更没人会一心护着他,从无怨怼。

他好像,把那个最疼自己的阿蓁姐姐弄丢了。

赵旭抬头,望着空荡荡的大殿,只觉得处在这高位也没什么好的,好像变得更冷更孤寂了。

他看着一旁大气不敢喘的小太监,红着眼吩咐,“你,去给朕买串糖葫芦,不,要两串,要甜的。”

小太监如蒙大赦,快步退出殿外。

赵旭想躺在地上什么也不管,可又似想起了什么,站起身往外面大步走去,找到了穆美人身边伺候的那个宫娥,问她是谁散出去的消息。

那宫娥一个劲儿磕头,说不是他们散出去的,她们刚找到地痞流氓那消息就已经传开了。

赵旭站在原地,一阵发愣。

他突然想起秦蓁在牢房里说的那些话,她问自己为什么不多信她一点,为什么不再等一等。

原来她早就做好了暴露身份的打算,只为引出那些躲藏在皇城暗处的敌人,还政于自己。

只是自己不信她,先下手,让她看透了自己。

赵旭有些呼吸不过来,眼睛越发猩红,有些难受。

恰是这时,小太监举着两根糖葫芦从宫外跑进来,脸色憋得通红,累得话都说不出,还要恭恭敬敬将糖葫芦奉给眼前这位跟疯了一般的帝王。

年轻帝王接过那两串糖葫芦,红艳艳的,泛着晶亮,跟好多年前掉在地上的那几串一样,空气里隐约还能闻到丝丝香甜气息,十分诱人。

他咬了一口,破了糖衣,齁甜感自舌尖传开,原来期待了这么久的甜是这种味道……

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一滴一滴掉在地上。

他放开了口,咬碎糖衣便是里面的山楂,一口一个,将那糖衣咬得嘎嘣脆,好似迟到了许多年。

最后,应当是把那根属于自己的糖葫芦吃完了。

他吞下最后一颗糖葫芦时,意识逐渐模糊,只隐约听到小太监惊恐的声音响彻在耳畔。

惊恐?惊恐什么?他还没死呢……(原标题:《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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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 2025-03-22 1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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